李志轩提示:
建议将今天公众号中的三个案例一起读,其警示意义极大,特别是在旅行社行业 “一址多照”情形下,设立的分支机构与其他旅行社极容易演变为“人格混同”案例。
【案例一】上海质行负责人谢某讲述公司崩盘:没有跑路、欠债千万,对个人而言算解脱
【案例二】旅行社分社与其他旅行社人格混同,总社对分社债务承担补充责任
【案例三】最高人民法院人格混同指导案例:徐工机械公司诉川交工贸公司等买卖合同纠纷案
以下为正文
高利贷上门、供应商追债、员工维权……受资金链断裂带来的连锁反应影响,TBO近期报道的上海质行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上海质行)事件,因涉及资金众多、受牵连者广,引发了行业内外的广泛关注。
此后,不断有业者对上海质行的市场策略、内部管理、过往信用等提出质疑。但因为上海质行负责人谢某没有做公开回应,外界对事件全貌的认知始终不够明晰。
TBO(旅游商业观察)辗转多方联系沟通后,事件在2月7日有了新进展。包括上海质行负责人谢某、上海市静安区旅游局、南京大华国际旅行社等相关方面接受了采访,并就导致上海质行崩盘的主要原因、公司债务的真实现状、着手采取的处置办法、各方权责的拟定划清等,分别做了表态。
事态扩大
2月7日(周三)下午,TBO再次前往上海质行办公地了解事态进展,看到公司已经关门停业。因追薪问题与谢某持续沟通无果,部分员工情绪激动。在自发搜集、整理信息后,目前公司员工已经完成对所欠工资、社保、公积金的数据汇总。
对于当下的利益诉求,他们再次与TBO做了沟通。
“据我们所知,行业发生此类事件时,公司员工往往是最大的受害者。游客权益出问题了,至少旅行社有质保金抵扣;公司倒了有人去接盘,毕竟有出境资质在;但没人愿意承担包括员工劳资在内的债务。”
员工如雪(化名)进一步表示,现在大家的核心诉求很简单。“其他权益可以缓一步,但能不能先把欠的工资发了、社保补上?这里很多人都是外来的,只想好好回家过年;因为连续的欠薪,一些同事连路费都没了。”
相比之前频繁谈提成,现在员工算是“退而求其次”。据如雪表述,谢某承诺会给欠薪的员工打欠条,并争取在年前给到相应的工资和补偿,但在员工把汇总的工资表发给他后,便再没等到回应。
“涉及的员工总共有40多人,各自欠薪从1个月到3个月不等。尽管合同写的是每月10号发放工资,但公司人事从来没按规定的制度执行,都是由谢某自行决定。”因为资金紧张,如雪提到,谢某此前规定,谁收款2万以上就有工资发放。“但员工不敢收,因为已经感觉像传销。”
结合近两周的账目,员工提出了疑问,新近到账60多万,最大的票务支出没结,员工工资没发,这些钱究竟到了哪里?
“此前只要有资金到账,财务会先转到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法人周琳的私人账户,然后再经由周琳转给谢某。”如雪谈到,在近期情况出现了变化,帐户资金绝大多数更是直接转给谢某。“财务只听他的,公章总是上一秒有进账,下一秒就倒给了他,账上永远就剩几块钱。”
另外需要指出的是,按照员工的说法,公司很多资金进账都是其以私账签收,这导致部分员工担心未来将“引火上身”。
“这些钱都是经我们手处理的,同行可能都容易理解,知道跟员工没关系;但直客不会管这些,他们只认钱交给了谁,谢某如果不出来,查不清公司账户交易、签的合同又跟质行无关,他们告不了公司那就只能找我们。我们不可能帮公司去背这个包袱。”
经过多方中间人牵线,谢某最终同意在2月7日下午与TBO进行沟通。以下内容为双方对话实录,由于中间人的安排,TBO并未掌握谢某具体行踪,唯一确定的是当日谢某并未离开中国。以下谢某观点也仅代表其个人,TBO仅作转述。
TBO:愿意此刻出来接受TBO(旅游商业观察)采访的原因?
谢某:我想将事实尽可能的澄清,这其实就是一个年轻创业者为了让公司存在,不惜赌上他所有的东西,甚至未来、甚至信誉的故事。
我个人觉得旅游行业的竞争加剧,特别是现在的寡头效应,是让我们这种业态受到非常很大挤压的原因。我也想让公司跑得快一些,但就是倒在了坚持的路上。
TBO:对于外界关于你“卷款携逃”的传言,有什么想解释的?
谢某:这个跑路根本就不存在。我们旅行社发生事情后,我一直在和旅游局沟通、并妥善处理。我有两天联系不上,也是因为有巨额的借债需要处理。
这个局面也有两个非常重要的诱因,一是我们公司的地接合作商之一,委托上海黑社会在1月下旬上门要债,逼迫我签订了还款计划,同时打款80万到对方指定账户,这几乎都是借的高利贷,但当时我还是决定忍下去。
其二就是我们公司的另一个地接合作商,在1月末具体接待过程中,恶意甩团。先后三次停团,每次停团时间都在2个小时以上。最后在我们几乎支付完毕这四个团的费用后,他们又联系我们的分销商,问分销索要地接款项,并且再次停团威逼。我被逼迫答应2018年1月31日再支付十万元,这无疑又是给雪上加霜的经济窘迫情况再次狠狠的踩了一大脚。
你们发的东西(TBO此前关于此事的报道)应该提前征求我的同意,我现在有上千万的个人欠款,人身安全是我首要考虑问题,如果说有一些影响的话,会影响我后续处理事情的一些进度。我们公司还有很多可以处置的资产,包括一些上下游的一些东西。这种报道,我觉得直接就让公司完全就没有存在的可能了。
TBO:公司目前什么打算?
谢某:现在公司最坏的打算就是破产清算。
TBO:接下来,上海质行的游客、员工、合作商的一些问题准备如何解决?
谢某:游客方面首要主要是做好接待和登记,善后会尽量去做。
所有员工都认为是我、公司的问题,很多去闹或者来谩骂。我会想些办法在春节之前,哪怕一个人三、五百,也会给大家竭尽全力表达一下、发个过节费。后面公司也有一些资产,我也希望员工能争取一下。
但我不能保证做到更多,现在我也是巨额债务缠身。经过这个事情后,我的信用很多都透支完了。我有两张信用卡,昨天晚上(2月6日)那些员工吃散伙饭就刷我的信用卡,没经过我的同意,我不知道这叫不叫侵占个人财产?我还有一张14万多的信用卡,用于公司预订酒店,现在的话额度是负600。
关于供应商和分销商这块,下一步问题实在严重的话,公司就破产清算了。因为我们都是商业往来行为,公司破产倒闭,希望他们也能够理性的去面对,我不可能给所有的供应商、分销渠道都去打欠条,那除非就是我疯了。
公司是否有亏损、作为实际控制人我是否有挪用资金,我相信经过审计很快也就有答案,不用我来说。我也可以承诺,我借给公司的这部分钱,我也不要了,因为公司不存在了,我只能尽我能力去做到一些该有的东西。
TBO:现在公司整个的亏空到底是有多少?
谢某:我初步算一下大概在两千多万吧,这当中大概有一千两三百万在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下面,七八百万是上海质行下面的。
我们的应收款大概在600万左右。预收款大概有500万。所以加起来的话,大概亏损缺口就在2000万的样子。现在你们这个报道出来以后就没有人上班了,完全也没有人去盘点公司的资产。所以这个亏损的实际数额应该还会比这个更大。
TBO:员工现在主要的诉求点是,社保一年左右没交,两个月基本工资没有发放?
谢某:社保没有一年,大概八九个月吧。工资的话,现在不到2月10号,也就是1月工资的发放时间,所以准确说是拖欠了一个月工资。
我这两天,每天都在群里给他们回复,我目前筹集资金的难度可想而知,筹到了肯定会去解决员工和游客的问题。但是员工也比较激动,就比如今天他们要去跳楼什么的,我觉得过激了,我们也就两个月基本工资没有发。关于奖金,问问现在闹的最凶的那些同事,问问他们以往是否从公司拿到过奖金和福利?
TBO:员工提到过一些小细节,比如在近两个月可能公司为了回款,有资金进账才会发基本工资?
谢某:这是提升销售积极性的举措。是和基本工资挂钩,这个不违规吧?我觉得很正常。而且也不是我个人的决定,是高层开会的决定。
TBO:据我们了解,很多员工的合同是签订在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下面,日后员工关于工资、社保的维权需要南京大华总部来处理?
谢某:对,95%的员工的人事关系基本都在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下面。这个后续进一步的处置,也要看南京大华国旅总部的处理意见。
我打心里面对得起任何一个人,公司也算是我个人出资,你可以去采访我们这些员工,涉及业务的人员,哪个没有让他们出国旅游过?在上海房租这么贵的地方,我们租了大概五个房子,供员工作员工宿舍免费住,每个月开支三万到五万块钱,一年就是三五十万,这都是公司来承担。
这些员工有提到过吗?当任何员工有任何问题,只要找我,我借钱给他们从不含糊,他们有提到过吗?没有吧?
TBO:很多人反映后两周公账上一有款项入账,就打入了您个人账户?
谢某:转到个人帐户就两个原因,还钱方面加支付方面。所有操作都是我助手在完成,我个人没有转过任何一笔账,每一笔转账他那边也都有记录和凭据,经得起任何的核查。
TBO:公司运营从何时开始出现问题的?
谢某:2016年基本都是正常的。2016年下半年我们发展比较快,当中有一些资金的缺口,但都不太大。问题是从2017年开始,发展的资金没跟上,然后涉及到大量的借款,产生了巨额的利息,导致事态过了。
我们本身做的欧洲市场竞争就特别残酷。2017年,我们拿的机票将近两万多张,这当中很多给分公司自持,也有一些给渠道,都在亏损。就比如5月份,大概一个月账面亏损在150万左右。
你们报道中有一处我要说明下,我们的业务主体不是上海质行,是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。我们有70%的业务都在上海分公司里边运营。可能只有30%的业务在上海质行。
TBO:关于外界对于此事的很多观点,还有什么想说明的?
谢某:关于我们的产品定价策略,也不是文章里面所描述的一样,我们基本上都有成本表,这种亏损主要是整个行业的亏损。
举个很简单例子,公司资金全部是我自有资金,没有任何社会渠道的资金。而我们竞争对手众信、华远、竹园,都是非常强劲的,他们不缺资金,这就相当于一个拿着大棒子的人,在和拿着现代化的激光武器的人去打。
所以说,我亏了两千万在做欧洲的这里边,根本不叫亏损。当然也是存在问题的,这与引进资金、实施激进的策略,以及行业总体的环境都是有关系的。
关于外界传闻我转移资产等等,这也完全不存在。我今天整了一个借款的表格,我的高利贷借款高达800万,这当中我抵押了我所有能抵押的东西。这是打过条子的,加上我朋友同学的借款,我的个人债务大致在一千三四百万。但是我觉得我有信心去面对。
还有的人说我诈骗,我们产品都是公司操作部做的,我不参与任何做产品的过程,以及定价、销售的过程。请问我何来诈骗?而且从今年下半年开始,我也把整个公司的管理基本交给了管理团队。我其实只负责了一个最为基本的事情,就是筹集款项。
我也不是每天都在公司,所以说我要澄清的就是所谓的卷款潜逃,我一直在上海,而且在跟相关部门保持密切联系。
还有,在出现这种问题的情况下,全公司所有的人、整个上下游,所有的人把全部责任推到我一个人的身上。我认为很多人都应该反思吧?我仅仅是两三天不见,就觉得我得跑路,就觉得我是这样的,还有的人说在骗他们,有的在公司工作4、5年的员工,我能骗他们4、5年吗?
那下一步怎么弄?我们会积极配合政府去处理,但有限责任公司嘛,就是说我已经承诺这么多责任了,我相信这个应该是你采访的旅游行业里面,可能这么多负债的老板中也不多的吧?很多人不会说把自己的信用搭上去,我就全搭上去了。
TBO:最近这几天自己有过什么反思吗?
谢某:我觉得我们企业到现在这样子,我个人的运营管理能力,不用说肯定是有问题的。但这当中,包括整个市场竞争环境、资金渠道匮乏,还有整个企业都在依赖我一个人,也是有问题的。
比如说我有两家公司,我有完整的管理团队,有总经理、各个层面都有负责人,我就短短两天联系不上,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?为什么出现了问题以后,都要我一个人来说了算?这些所谓的高层,为什么都无作为?
可能出现这种问题,都是大难面前各自飞吧,谁也没有心情来处理,但这是让我们公司价值恶化的一个做法。如果他们现在保持公司稳定,把该有的权益统计一下,尽早变现,然后把该处理的东西处理,也不会有这种多米诺骨牌效应。
TBO:当时怎么会考虑去碰高利贷的?
谢某:如果你明天有两个团、通过10个渠道收来的80个人要出发,你一分钱没有,还有一个小时到付款期限。无法出行的话,明天公司就会面临破产,你会选择怎么做?
而你只用出20万就可以解决的问题,这20万大概付个5100块的利息,你会说今天没有钱、公司破产了吗?不会。旅游行业,尤其我们这种业态的关联影响太大了,停不下来。80个客户明天就会来公司闹。谁想借高利贷?我是一个对财务很有概念的人,但没办法,谁能帮你?所有人只会说出问题问老板。
TBO:这些事情发生以来,你个人的感受是怎样的?
谢某:说实话,我也解脱了,真解脱了。放在任何人身上,你每天不停的去借贷,晚上八点钟还在打电话去筹钱,还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。这种日子要熬多久?
对吧?我已经熬了小半年,真的,解脱了,就是三个字。我又没干违法犯罪的事情。
TBO:如果再来一次的话,很多事情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?
谢某: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就算我知道结果,我还会做这样的决定,不会改变。因为青春就一次,创业嘛,只能说我的方法激进了一点,但是再激进,我没有做违法犯罪的事情,我没有去偷去抢,就是借了高利贷而已。
我相信这个事情处理得当,后面我还会再去努力、不会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的。就像我微信上发的:“生在太平盛世,因为一腔热血搞得狼狈不堪。”我不相信我这么努力的人得到的结果是这样子。
局部东西我可能没有把控好,但不代表做的方向、做的事是错的。
关于谢某的观点,TBO暂时不予置评。另外我们还看到,尽管此次事件受牵连者众多,但对于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的总部——南京大华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南京大华国旅)而言,某种程度上事件也让总公司“深陷绝境”。
“南京大华国际旅行社上海分公司是南京大华国际旅行社的分公司。债权债务总公司会承担连带责任。谢某捅出这么大窟窿,把整个总部填进去都不够!”
南京大华国际旅行社总部负责人黄某表示,公司和谢某的合作按双方书面约定,到2015年底就到期了,因为谢某在2016年收购了上海的一家出境社。但因一些账目和钱款等遗留问题,加上总部对他的信任造成管理疏忽,没有及时收回营业执照和公章,导致如今公司深受其累。
“第一,现在南京总部的全部银行账户及账上的现金被谢的供应商冻结(诉讼保全)。我们的业务已受到严重影响,甚至已不能正常开展业务;第二,总部春节及三月收的客人也只能另行安排(原来是交谢地接的)。第三,谢的这次事件给我们造成了极坏的负面影响,包括商誉等。初步评估,这次事件不但让谢的上海公司翻盘无望,南京总部(南京大华国际旅行社)也将生死未卜!”
谈及未来双方的权责界定跟债务划分,这是让南京大华总部尤其头疼的一点。
“这次是质行自身的问题导致,因为我们的合同已经到期,可能南京大华还要追究他的责任。但现在难以界定哪些业务是质行,哪些业务属于大华上海分公司!这从法律程序上要很长时间来界定!”
以员工的劳资纠纷为例,黄某谈到,尽管这些员工是跟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签的劳动合同,但从南京劳动部门得到的反馈是,南京大华上海分公司在上海独立纳税,目前劳动统筹全国没有完全联网,所以即使上海分公司不是独立法人,但账户在上海开设,劳动纠纷应该在上海就地解决,当地如果无力偿付的话,追溯到总部也是要很长的过程。
而在经营债务方面,双方责任的划分问题同样相当棘手。
“实际上,有的团是以质行和其分公司的名义招徕的,但供应商是大华在操作,这个团算谁的?我们觉得理论上都是质行的问题,但法律上真的很难认定。后面怎么分配总部冻结的钱,程序是怎样,我们还要再咨询律师。”
“虽然账户被冻结,但包括供应商的欠款、员工劳资纠纷等债务,即便日后追溯到南京大华总部这边,我们也应该没有资产去偿付了。”黄某表示,现在南京总部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是等事情的进展。“这么大窟窿,到我们这肯定得破产,总公司下面的几十名员工也会面临失业。”
在接受TBO采访请求后,上海市静安区旅游局对事件也作了以下说明:
在约谈公司中高层后,旅游局已经联系到上海质行主要负责人;旅游局要求公司承担起企业主体责任,针对游客、供应商、公司员工等各方面的利益诉求,拿出切实的解决方案;旅游局在指导群众走司法程序,用法律武器维权的同时,将协调有关部门和单位,维护经营场所的稳定有序。
上海质行事件最终将走向何方,TBO将持续保持关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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